第三章 我們都是怪物！流放者

    不遠處的畫面稍微有點血腥。

    蕭恩想了想，手掌中憑空浮現了一條魚，緊接着輕輕一擡手指，這條飛魚便宛如利箭般射了出去。

    咻！

    一條鮮活的飛魚劃過天空，直接襲向了樹蔭下的野蠻人。

    ——射矢術（0環戲法）！

    0級的戲法雖然威力不大，但是平時都很好用，射矢術可以模擬出力場效果，等同於用輕型弓弩將目標發射出去。要是放在前世的武俠裏面，怎麼樣也是彈指神通的級別，就算是普通的一塊石頭也能造成不小的傷害，直接打暈一個成年男子是沒任何問題的。

    樹蔭下，那個魁梧粗獷好似野人的男子突然耳朵動了動，這是超凡者的聆聽能力，他聽到了射矢術的破空聲。

    戰士側超凡者才有這麼高的聆聽，施法者得加持法術奇物才能辦到。

    “是個高手！”蕭恩一瞬間瞭然。

    戰士側的超凡者可以對標武俠世界的高手，搜索、聆聽、潛行等等能力，對標的都是武林高手的五感，聆聽能力這麼強的人，至少都是超凡等級十以上的中高階職業者。

    他在一瞬間伸出了肌肉盤虯的粗壯右手，直接憑空抓住了掠過篝火的飛魚。

    蕭恩射擊的方位不是他，所以他沒有覺察到敵意，野蠻人有天生的直覺感應，戰鬥力在近戰系超凡者裏面一直都是第一梯隊的存在。

    “就一條嗎？不夠吃啊！”

    一道粗獷的聲音響起，透着一絲豪邁，他轉頭看到了蕭恩隱藏的位置，微微愣了一下，但隨即哈哈笑道：“再來一點！”

    “你哪裏搞到這些魚的？”

    對方應該不是從湖中仙女棲息的湖泊那邊過來的，那麼根據戰鬥的痕跡，他來的方向有可能是至高崖，那裏危機四伏有着許多強大的畸變怪物，甚至不缺乏傳奇級的存在。

    蕭恩的身影從樹梢輕輕一躍，精靈法袍輕微擺動，緩緩落地，在掌握了熟練施法的能力後，低階的法術已經快接近瞬發了。

    一隻只無形之手從蕭恩的背後伸出，很快便是一條條鮮活的魚飛了過去。

    這個魁梧的野人拿起魚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直接用樹枝插好架在了火上烤，就連魚鱗都沒打算處理一下。

    “很新鮮！”他聞了聞笑道。

    光靠嗅覺就能判斷出來有沒有下毒，這是一種很自信的表現，或者說以他的強悍體魄，大部分的毒素都對他已經無效了。

    蕭恩一步一步緩緩走來，無形之手自動撥開了旁邊畸變鴉人的屍體。

    下一秒。

    柔軟的泥土升起，直接原地塑造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蕭恩輕輕地擡手一抹，泥土化作了岩石，於是一張石桌便憑空出現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這一幕看得眼前的野蠻人瞳孔微微一縮，瞬間便明白自己遇到大佬了。

    這個野蠻人將插好的魚放在篝火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襤褸的衣衫，朝着蕭恩恭恭敬敬施禮道：“奎恩-託，自然道途，來自德勒地區的北地冰原。”

    “閣下是來自現實國度？還是附近的深淵城？”

    高階野蠻人。

    現實國度的超凡者想要走完天命之路，必須離開安逸舒適的環境，進入怪誕國度尋找機緣。

    這還是蕭恩第一次在野外遇到現實世界的超凡者。

    蕭恩凝視着眼前的野人，他也不知道在野外流浪多久了，一身的血腥味已經濃郁到化不開，肌肉盤虯的手臂上遍佈大大小小的傷疤，但基本上都已經癒合了。

    他沉吟片刻道：“北地人？野蠻人途徑？”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如果蕭恩沒有記錯的話，現實世界的超凡者離開高牆歷練在這片大陸的另外一邊，附近的區域都是深淵城的活動地盤。

    奎恩-託一屁股坐在了石椅上，大大咧咧地拿着樹枝繼續烤魚，雖然側對着蕭恩，但整個人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也不在意蕭恩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一邊翻動魚，一邊道：“前不久遇到了一頭飛龍，那畜生帶着我飛了大半天。”

    “我怕摔死，一直忍着沒動手，後來才找到機會落地。”

    “誰知道一落地就遇到了一羣梟人，結果補給也丟了，一路逃亡到了附近。”

    萬米高空能摔死傳奇戰士，這是戰士側超凡者的局限性。

    當然，有準備有裝備就不一樣了。

    奎恩-託從懷中摸出一枚匕首般的毒牙，隨手放在了桌子上，繼續道：“這鬼地方也沒什麼吃的，只能拿這些鴉人填飽肚子。”

    沼澤飛龍的毒牙。

    這傢伙還是個屠龍勇士，成年的沼澤飛龍至少都是高階怪物，有些還能噴吐把人完全融化的強酸毒液。

    毋庸置疑，這是一個尋找天命之路的超凡者。

    蕭恩輕輕一揮手，一瓶鹽送到了對方面前，他淡淡道：“蕭恩。來自多恩王國。最近在深淵城附近歷練。”

    這個野蠻人伸手接過鹽，也不客氣，灑在了烤魚上，笑道：“還是你們施法者途徑舒服，呆在外面隨時都能傳送回去，日子過得真舒坦。”

    他拿起半生不熟的烤魚，直接大咬了一口，連魚鱗也不去，咬了一口後，連帶着魚骨頭一起嘎吱嘎吱地咀嚼，接着放回火上繼續烤。

    血肉強化的超凡者胃口都很大，餓急眼了石頭都能啃，而且也可以消化。

    蕭恩看得眉頭微蹙，拿出一瓶深淵城的煉獄火酒，用無形之手送了過去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要回去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

    一個傳送法術而已。

    對方獨自一人在怪誕國度的荒野中冒險，也是一個狠角色。

    “惡魔的酒？”

    奎恩-託拿起酒瓶聞了一下，緊接着大口暢飲，一口氣喝了半瓶後，長吐了一口氣，還從嘴巴裏冒出一縷縷的火星，這玩意兒普通人喝了就死，超凡者才能承受火元素的餘燼。

    他笑了笑，認真烤魚道：“回不去了。”

    “我是墮落的放逐者。”

    蕭恩對此並不意外，其實看他最開始直接拿畸變鴉人當食物就能看出來一點。

    他平靜道：“怎麼被放逐的？”

    一般只有犯下了大罪的超凡者才會被放逐，這類人證道天命之後，也算是一種贖罪，因爲人類實在是太需要天命傳奇了。

    奎恩-託平靜道：“殺人了。”

    “殺了很多。”

    靈視，開。

    蕭恩的雙眸中浮現一抹靈光，他看到了對方身上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色靈光，其中還有癲狂的暴虐之火，那是狂怒序列的怒火，一種扭曲的癲火，已經轉化爲暴虐嗜血的毀滅慾望。

    蕭恩淡淡道：“失控了？還是瘋狂了？”

    “你曾經是蒼翠衛士？”

    蒼翠衛士，等同於守夜人，自然途徑的守護者們有着諸多的稱號，野蠻人也是偏向於自然道途。

    奎恩-託拿起烤魚，直接一口咬下魚頭，咀嚼地骨頭嘎吱作響，連肉帶骨頭一起吃完後，平靜道：“曾經是。”

    “有一天突然失控了。”

    “屠光了一座城鎮，連老人帶小孩，全部都被我殺得一乾二淨。”

    “大德魯伊們念在我過去的功勞，沒有殺我，但是我自己過不了心理那一關，選擇了流放贖罪。”

    “只有晉升天命傳奇，才能彌補我的罪孽。”

    偵測謊言。

    閱讀思想。

    蕭恩的身上浮現淡淡的法術靈光，但是這個野蠻人也毫不在意，他自顧自道：“如果能證道天命，我就繼續回去贖罪。”

    “不能的話，死在外面，也能給曾經的袍澤少點麻煩。”

    灑脫。

    這個野蠻人的身上有一股非常灑脫的氣息。

    他到底殺了多少普通人？

    一千？一萬？

    蕭恩還是第一次見到身上籠罩着如此濃郁血腥靈光的超凡者，就連埃蒙的身上都沒有他這麼濃郁的血光。

    埃蒙身上的靈光其實是偏向於一種灰白的色調，他從不主動濫殺無辜，但是被動害死的人不少，不過對埃蒙來說的話，恐怕這些都是必要的犧牲。

    蕭恩沉吟片刻後道：“這附近沒有城市，只有惡魔的前哨站。”

    “估計你也跟他們相處不來。”

    “要是不想繼續當野人的話，可以跟我走，我正好缺一些幫手。”

    聽到蕭恩的話，面前的野蠻人表情有些驚訝，他凝視着身旁的蕭恩，平靜道：“你不怕我突然失控大開殺戒？”

    此刻的他看起來非常平靜，但是越平靜就越瘋狂。

    他的狂怒之力已經質變了。

    怒火變成了癲火。

    蕭恩面無表情道：“失控了就修正，還是救不回來，就殺掉。”

    野蠻人途徑都是直來直去的性格。

    蕭恩淡淡道：“我正好擅長處理失控者，你一個人在荒野流浪，天天吃飯都是問題。”

    “伱總不能一直吃這個吧？”

    說到這，他瞥了一眼旁邊被處理過的鴉人屍體。

    戰士側的超凡者能打，但是沒有什麼生產力，沒補給扔到野外，吃什麼全看他們遇到什麼，餓急眼了，舊日眷族一樣當下酒菜。

    看這個傢伙都落魄成這樣了，還記得帶着酒壺，就知道以前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的。說實話，以德勒地區的生產力，他以前過的日子，只會比守夜人更好，德勒的豐饒在現實世界那是數一數二的，畜牧業也是非常發達。

    奎恩-託認真地想了想，擡頭道：“發薪水嗎？”

    這代表着他是在認真考慮了。

    蕭恩平靜道：“發。”

    “還有提成。”

    這個野蠻人聞言頓時來了一點興趣，好奇道：“幹什麼活？”

    天命之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走完的，需要時間，需要契機，需要融合法則，還需要讓自己趨於完美，因爲隨時有可能死於意外。

    蕭恩淡淡道：“商隊首領。”

    就這？

    奎恩-託的表情有些懷疑，沉聲道：“沒有別的要求？”

    蕭恩淡定道：“一支由怪物組成的位面商隊。”

    嘶！

    眼前的野蠻人聞言頓時表情抽了抽，他認真地上下打量着蕭恩，小心翼翼道：“閣下是人類吧？”

    蕭恩淡淡一笑，回答道：“應該算是。至少看起來是。”

    這是一句玩笑話。

    奎恩-託考慮了一會兒，沉聲道：“我不想幹了，隨時可以走？”

    蕭恩點頭道：“隨時可以。”

    “不過在怪誕國度，你能去的地方也不多，不想在荒野流浪當野人，你得習慣跟異類相處。”

    說到這，他意有所指，淡淡道：“外面沒有幾個正常人。”

    沒有傳送法術，光靠兩條腿跑，跑也能跑死他，整個怪誕國度就那麼幾座城市，最近的深淵城都在直線距離數百公裏外，煉獄城更是在大陸的另一邊。

    現實國度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怪誕國度那是讓怪物們自相殘殺的地方。

    “幹了！”

    奎恩-託拿起煉獄火酒一飲而盡，雙目中浮現一縷如有實質的火焰，那是被他消化的火元素餘燼，他茂盛的鬚髮此刻都微微泛紅，彷彿有火星在閃爍，他沉聲道：“那麼蕭恩閣下以後就是我的老闆了。”

    他是現實國度出來的超凡者，思維模式接近於現代人，德勒地區還是比較發達的。

    蕭恩微笑伸手道：“歡迎加入。”

    奎恩-託用滿是油膩的手掌握了一下，豪爽道：“那麼，我們的商隊有什麼名字嗎？”

    蕭恩想了想道：“神聖泰拉商團？”

    神聖泰拉？

    這個名字讓眼前的野蠻人愣了一下，他的眉頭緊鎖，沉聲道：“神聖泰拉是什麼？”

    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不會是上了賊船吧？

    蕭恩平靜道：“神聖泰拉是一個教會。”

    教會？

    邪教徒？！

    奎恩-託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他仔細地打量着眼前的蕭恩，遲疑道：“閣下不會是邪教徒吧？”

    蕭恩淡定道：“當然不是。”

    “對了。”

    “你是自然道途的野蠻人，那麼你應該也能感受到一點東西。”

    說完，蕭恩的掌心浮現一枚獨特的徽記，上面印刻得是一顆蔚藍的星球，自然道途的超凡者，可以說是他的天然盟友，所以他才起了招募的心思。

    如果有一天蕭恩足夠強，他會考慮招募德勒的大德魯伊們。

    他微微擡頭示意道：“感受一下。”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需要神聖泰拉的安撫。”

    不會真遇到邪教徒了吧？

    這荒山野嶺的，邪教徒跑到這種鬼地方來幹什麼？傳教那些畸變鴉人嗎？也不是不可能！邪教徒不都是喜歡去人多的大城市嗎？

    奎恩-託將信將疑地放開感知，觸碰了一下蕭恩的徽記。

    不愧是自然道途的超凡者，一瞬間，這個野蠻人就愣在原地，他感受到了一個龐大無比的泛意識集合體，那是整個星球的意識化身。

    “真的是神聖泰拉！？！”奎恩-託喃喃道。

    這是什麼情況？

    神聖泰拉的意志誕生卻沒有選中自然道途的大德魯伊們，反而選中了一個看着像是邪教徒的巫師？

    蕭恩笑得有些意味莫名，他平靜道：“你不是想要贖罪嗎？”

    “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一起拯救世界？”

    自從跟着埃蒙離開了現實國度後，蕭恩已經學會平等看待異類了。

    蕭恩不在乎眼前的野蠻人當初失控時殺了多少人，他對自己有用，那麼就可以用一下，在絕望癲狂的怪誕國度，一張衛生紙也有用途，容不得一丁點的浪費。

    如果真的沒辦法，殺了就是了。

    蕭恩對於自己救不回來的失控者，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對哦。

    他現在就是埃蒙，他也是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