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蛹人！蛾母！蟲之母！

    舊城區。

    在一處幾乎廢棄的老舊房子前，易容僞裝成一個落魄行商的漢克跟着隊伍前面的人，小心翼翼地進入了破敗的走廊內，然後他們穿過結網的蜘蛛，從一處嘎吱作響的樓梯走進完全廢棄的地下密室內。

    這個地下密室裏面已經跪坐了兩位穿着灰袍的祭司，十多位信衆跟着一起進入其中，跪坐在了一個飛蛾狀的祭壇兩側。

    “禮讚變化之母！”

    “禮讚永生之母！”

    在一衆的信徒進入了密室內後，沉重的大門關起，兩個穿着灰袍的祭司一人一句道：“今天是偉大的蛾母降生的日子！也是祂賜福衆生的日子！”

    “虔誠的信衆們，請隨我們一起頌讚蛾母的光輝！……”

    “迎接祂的賜福！”

    隨着祭壇上的兩位灰袍祭司出聲，一衆的信徒也虔誠地跪拜在了祭壇兩側，漢克在跪拜的同時，微微擡頭看了一眼，一瞬間他瞳孔微縮，因爲他看到了肉眼之外，一個模糊的飛蛾輪廓。

    這是真正的邪教徒！

    他追蹤了一個禮拜，終於是摸到了邪教徒的巢穴。

    現實世界一直都有邪教的存在，但是大部分都是懂一點神祕知識裝神弄鬼騙人錢財的傢伙。可是最近出現的有點不一樣，在人皮書事件後，漢克很敏銳地覺察到了真正邪教徒的氣息。

    這些傢伙相當的難纏，隱藏在多恩市的角落裏，有着完全正常的身份作掩護，有些甚至潛伏了很長的時間。

    “是污染的超凡者。”

    漢克注意到了兩個祭司的瞳孔，在人類正常的瞳孔之外，彷彿是有着蟲類般的隱藏複眼，只不過肉眼很難看清，就連守夜人也不一定能看到，只有靈感很高的調查員才能捕捉到不對勁的地方。

    他悄悄地摁下了衣服內的通訊器，這是加持了傳訊術的小奇物，很隱蔽，可以在一定範圍內無視阻隔傳遞信號。

    漢克這次追蹤的有點急，根本來不及通知其他人趕來支援，只能用這種辦法傳遞信號。

    “接下來，請我們最虔誠的信徒接受蛾母的賜福！”

    其中的一位祭司站了起來。

    這些聚集的信徒男女老少都有，有富商有貧民甚至有貴族，在其他人羨慕的眼神中，一個年紀十五六歲的男孩站了出來，他的右臂似乎是有點先天殘疾，看着是一副畸形的模樣，根本沒有完全發育，手腕到手指都被扭曲，三根手指跟嬰兒差不多大小。

    “禮讚偉大的萬變之母！”

    另一位祭司牽着男孩走到了祭壇中央，他掃視了一圈四周跪伏的信衆，唸誦道：“你是司掌生命與死亡的舊我之母，也是司掌永生與變化的新我之母！”

    “你是黑暗中的逐光者！”

    “你是永夜中的尋覓者，伱是指引衆人獲得永生的引路人！”

    “你是慷慨、仁慈且偉大的蛾母！……”

    灰袍祭司的表情越來越亢奮，四周的信衆好似也被感染，一下子變得興奮且虔誠起來，漢克的心神略微動搖，但是一剎那間就恢復過來，這是狂熱儀式，一種超自然的能力。

    “過來吧，孩子。”

    “迎接蛾母賜予你的新生！”

    在灰袍祭司的召喚下，那個右臂畸形的少年滿臉緊張地走了過去，他平躺在了祭壇的中央，隨着祭司用匕首劃破了他的手臂，一縷縷的鮮血滲透祭壇，在祭壇下浮現了一個彷彿是飛蛾般的詭異圖騰。

    “禮讚偉大的蛾母！”

    “你即是死亡，也是新生！”

    隨着祭司的高聲呼喚，其他的信衆也興奮地大喊了起來，漢克的額頭浮現一絲冷汗，緊張地跟隨着其他人的動作。

    他今天抓到了一條大魚！

    這不是一羣普通的邪教徒，這是侍奉追隨舊日的邪教徒。

    並且他們還真的召喚了舊日的力量。

    一根根白色的細絲從祭壇的下方延伸而出，它們一開始像是纖細的菌絲，然後變得宛如活化的蠶絲，這晶瑩的白色細絲纏繞着祭壇上少年的右臂，接着一點點地化作了一個完全包裹住他畸形手臂的白繭。

    躺在祭壇上的少年好似陷入了沉睡。

    當漢克微微挪動視線時，他的瞳孔瞬間一縮，因爲他看到了白繭之中，少年先天畸形的手臂正在被融化。

    血肉骨頭被分解，重塑，再造。

    當灰袍祭司拿着匕首劃開少年手臂上的白繭時，一隻新生的白皙的健康的完整的手臂已經重新長了出來。

    一陣陣驚呼聲響起！

    哪怕是被儀式影響了心智，許多的信衆也是不由的躁動了起來，這些人裏面有平民有商人有貴族，其中一個五六十歲的貴族模樣的老者更是亢奮地摘下了兜帽，跪伏着爬到了祭壇前，虔誠且狂熱道：“請祭司賜予我新生！……我願意爲蛾母獻上一半的財富！……”

    “不！……全部！……我願意獻上我全部的財富！……”

    一個灰袍祭司扶起了祭壇上的少年，少年看着自己新生的手臂，激動的無以復加，嘴脣諾諾說不出話來。

    另一個祭司走到了老者的面前，用溫和的語氣道：“偉大的蛾母並不在乎金錢與財富。”

    “祂只在乎純潔的內心，追尋光的勇氣！”

    “你有勇氣追尋光嗎？”

    這句話頓時問住了眼前的老者，他看了看不遠處完全恢復正常人模樣的少年，內心掙扎猶豫，他不知道光是什麼，他也不渴求光，他只想要新生，拯救自己老邁且飽受病痛折磨的身體。

    灰袍祭司看出了他的猶豫，緩緩道：“你要接受蛾母的試煉嗎？”

    “追逐永夜的光，黑暗的光，最後的光……”

    這個貴族打扮的老者渾身顫抖，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追逐光，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死了，就算是最好的醫生也救不了他。

    四周的信徒變得狂熱了起來。

    而祭壇下，人羣中的漢克卻在微微顫抖，雖然其他的信徒也在顫抖，但他們是激動的顫抖，而漢克則是恐懼到顫抖。

    這不是普通的邪教徒，這是舊日的眷族，以人類之身得到舊日恩賜的邪教徒。

    多恩市已經有近十年沒有出現過這樣可怕的敵人了。

    “不行！”

    “必須立刻通知總部，他們實在是太危險了！”漢克的呼吸急促。

    祭壇之上。

    那個貴族打扮的老者還在猶豫，但一旁的少年卻是亢奮地站了起來，對着老者道：“只要你虔誠的信仰蛾母，你就能得到祂的恩賜！”

    “你看我的手，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

    “禮讚死亡與新生的萬變之母！”

    老者看着少年已經重新長出來的健康手臂，他的目光中滿是熾熱，最後，他伸出一隻乾枯蒼老的手臂，顫抖道：“我願意接受偉大蛾母的試煉！”

    灰袍祭司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伸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溫和道：“來吧。走上祭壇，迎接蛾母的賜福，捨去舊我，擁抱新生！”

    老者脫掉了身上的罩袍，顫抖地走了上來。

    “信衆們。”

    “請見證這一刻！見證偉大蛾母的奇蹟！見證一位永生者的誕生！……”祭司狂熱的話，讓四周的信衆顫抖不已。

    永生？

    天命傳奇都辦不到永生！

    漢克看着祭壇上的變化，一隻手已經摸到了自己的配槍。

    嗡。

    整個祭壇都輕顫了一下，隨着老者躺在飛蛾般的祭壇圖騰上，一根根纖細的白絲再度浮現，那宛如是蠶絲般的細絲將他完全包裹，幾分鐘中就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蛹人！

    “擁抱死亡與新生！擁抱是生命的變化！”

    “讓我們爲他祈福。”

    “祈求他能通過蛾母的考驗！”灰袍祭司也跪伏了下來。

    在漢克的視線中。

    祭壇上的老者在被蠶絲包裹成爲一個蛹人後，他開始輕微地顫抖，緊接着陷入了沉睡，睡夢中，飛蛾的倒影與他的肉體重疊，然後他的身體開始一點一點的融化，先是臉部的血肉，然後是眼珠，骨頭，大腦，內髒器官等等。

    最終，他整個人在白色的蠶蛹裏面融化成了一灘渾濁蠕動的血水！

    “死了？”漢克的身軀微顫。

    不對！

    還沒有死。

    那完全融化的血肉，並沒有徹底死去，它在某種力量的影響下，開始重塑，開始新生，開始凝聚新的軀體。

    最開始還是人類的模樣，一個更加年輕更加健康的中年男人，但是很快他的身體便發生異變。

    他並不渴求光，他也沒有追隨光的勇氣！

    蛾母拋棄了他。

    他的身體在異變，已經不是人類的模樣！

    祭壇旁，兩個灰袍祭司的目光對視了一眼，彼此的臉上都有一絲失望。

    一個試煉的失敗者。

    這個老者沒能通過蛾母的考驗，但他們還會繼續將儀式維持下去。

    一個怪異的彷彿是飛蛾與人結合在一起的恐怖生物在蠶蛹中重獲新生，它有着節肢狀的雙臂，類人的身軀，背後有破繭而出的灰白雙翼，巨大的眼珠子是蟲類的複眼，臉部輪廓跟人類有七八分相似，但是下顎是完全裂開的口器。

    它變成了一個困在白繭中的蛹人。

    但四周的其他人好似對此毫無察覺，他們被幻術遮蔽了雙目。

    “完全變態發育！……”

    “蟲類的生命法則。”

    “這是生命領域的舊日權柄。”漢克深埋下頭顱，不敢輕舉妄動。

    生命形態被重塑。

    介於死亡和新生之間，舊我被摧毀，新我被重塑，將凡人的血肉再造成新的軀殼，永生與變化之母，這是舊日才能擁有的可怕力量。

    但是很可惜，這個儀式的受術者，並沒有熬過試煉，它最終沒能破繭成蝶！

    蛹人裏面只有一個模樣扭曲且對生命充滿憎恨的怪物。

    逐光者不會眷愛沒有勇氣擁抱光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