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秦可卿的暗示

    李紈是王夫人的兒媳婦。

    賈蘭又是李紈的兒子。

    王子騰是王夫人的哥哥，李紈這聲祖父叫的還真沒錯，不過，叫了王子騰祖父，就只能管賈母叫一聲老祖宗了，賈母這輩分又被向上擡了一輩，若賈母再活十年，若賈蘭結婚生子的早，未嘗不能見到五世同堂的那一幕。

    而這一聲“林世叔”說的是林朝辭。

    王夫人與薛姨媽是親姐妹。

    薛寶釵又是薛姨媽的女兒。

    與賈珠、李紈、賈寶玉是同輩份人。

    縱是見了賈蘭，也可自稱一聲姑姑。

    而賈蘭不叫林朝辭“姑父”的原因卻也並非瞧不起林朝辭，而是說，害怕這聲姑父叫的不妥，林朝辭與薛寶釵只是有婚約，並非完成過婚禮，不知薛寶釵意願，也不知林朝辭意願，最好還是叫一聲“世叔”比較妥當，誰也挑不出毛病。

    而這一聲“先生”就更有說道了。

    林如海是前榜探花。

    也就是科舉第三名。

    歷代探花，皆爲容貌俊秀者。

    意思是，狀元和榜眼可以不好看，但探花一定要挑好看的人當選，又因歷朝歷代都不乏顏黨，容貌氣質極佳的人，在官場上先天便佔有優勢，而能排到前三的人，就算佔了容貌的加分項，學識也定是超過了天下舉人九成九的英才，就算做了官，寒窗苦讀的那幾年也忘不掉。

    賈蘭是在用這種稱呼表示敬仰。

    更表示自己有立志求學之心。

    先生一詞，可以多解。

    有老師的意思，也有前輩的意思。

    不過，是老師的意思比較淡，當今天下主流稱呼老師的稱呼無非二者——夫子，師長！

    不以此二者稱呼，還算不上冒犯。

    林如海也聽出來了這些隱喻。

    心頭微微一驚，不禁打量起了賈蘭。

    難能可貴的並非說出這番話的人，換做任何一個十六七歲的學子，都能說出這番進退有據的話，可貴的是賈蘭如今僅八歲的年紀！

    不過，眼下的場合實在不太適合考察學問之類的，便也只是在心裏記下，想着等有機會再探探這孩子的底細，可以的話，也不妨收做弟子，算是給賈府培養一個未來的支柱了。

    至於那賈寶玉。

    林如海只是向上看了兩眼。

    就從賈寶玉盯着自己女兒林黛玉的豬哥相里看出了賈寶玉的真材實料。

    沒錯，是個草包。

    林如海親自蓋戳認證的那種。

    只是，各家有各家的特殊之處，榮國府家大業大，前面還有賈赦頂着，再怎麼說也是賈璉子承父業，輪不到賈寶玉，一個吉祥物，養着也就養着了，且，後天也不是不能再教育。

    經此鹽商一事，他的仕途再無坎坷。

    養好身子，二十多年還是能活的。

    便是教育不過來，也能累幾分人脈。

    故此，也只是點點頭，拍拍賈蘭的肩頭以示讚許及鼓勵，旋即，目光漸冷，看向了稍顯不自在的楚王妃甄晴與北靜王妃甄雪這兩個甄家人。

    “不知楚王妃與北靜王妃來訪。”

    “下官林如海，有失遠迎。”

    林如海的語氣裏滿是客氣。

    不難聽出那份拒人千裏之外的生疏。

    與剛剛叫林朝辭過來，拍拍賈蘭肩頭的舉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話鋒一轉，更是加重的下馬威的力度：“敏兒還在時，曾多次對我講過嚴夫人您對她的關照，未想嚴夫人您竟先一步造訪，令如海慚愧難當，萬望海涵。”

    嚴夫人指的就是南安老太妃。

    這是一個比較禮貌的親近稱呼。

    南安老太妃並不姓嚴，但是，女子出嫁後是隨夫家姓的，比如：薛寶釵嫁給林朝辭後，可自稱一聲薛氏女，對外則自稱爲林夫人；南安郡王祖姓爲嚴，就像南安老太妃的孫女，便叫嚴以柳，出嫁後，也就只能自稱爲嚴氏，對外究竟是什麼夫人，還要看夫家姓什麼，而以南安老太妃的身份，可自稱是某某某氏，外人卻絕不敢直呼其姓氏，只因這位南安老太妃是真正有誥命在身的正統夫人。

    既然只能稱呼“夫人”二字。

    那麼，也就只能冠以夫家姓氏了。

    也是在表達一種親近。

    對比之下，令甄晴與甄雪坐立難安。

    這跟齊王妃這個外人無關。

    甄家是賈家的老親。

    南安老太妃與賈母也是舊友。

    也算是老親了。

    同爲老親，一個客氣中帶着婉拒，一個禮貌中帶着涵養，儘管林如海從未說過甄晴與甄雪的半句壞話，卻也將這條線無聲無息的劃了出來。

    賈母只是過分寵溺賈寶玉。

    腦子還不算糊塗。

    品了品林如海的這番話，眼神微微閃爍了兩下，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面色難看的甄晴與甄雪，開口時，已選擇了南安老太妃做這個捧眼：“這是如海，敏兒的丈夫，當年完婚的倉促，如海他又接了聖旨，爲巡鹽御史，巡視江南，直至今日才回京，老姐姐可別見怪啊。”

    “哪能啊？”

    南安老太妃笑着拍拍賈母的手背。

    如閨中密友一樣。

    半是惋惜，半是感嘆：“這孩子也是個不容易的，老王爺在時曾說過，換他做這孩子的工作，他都做不來，敏兒那丫頭鬼精鬼精的，未曾想紅顏薄命，說真的，若非不合適，也不敢橫刀奪愛，老身還真想把黛玉這丫頭也收做幹孫女，黛玉、寶釵，玉寶黛釵倒也無雙無對。”

    賈母頓時笑了起來：“說笑了，老王爺是領兵打仗的大將軍，如海是文官，就算互換身份，讓如海領兵，他也不會啊，至於老姐姐想收黛玉做幹孫女，如海這個父親尚在此，妹妹說了也不算吶……”

    南安老太妃撫掌而笑：“你還和年輕時一樣啊，鬼精鬼精的，我看，敏兒那丫頭就是隨你了！”

    百善孝爲先。

    岳母都開口了。

    林如海又怎敢反駁？

    分明是賈母不肯給這個機會。

    不過，給不給機會倒也不重要。

    南安老太妃如何不知賈母想做什麼？

    兩人就這樣旁若無人的聊着天，時不時開着玩笑，雖只有短短幾句話，半分鐘都沒有，卻用閒談碎語，將甄晴與甄雪排斥在了圈子外。

    林如海也沒站在原地不動。

    見林朝辭懶的走。

    放眼一掃，卻也知道了內情。

    薛姨媽還在次席。

    黃蓉也在次席上。

    林朝辭不去上席坐，是對的。

    不過，還沒等林如海邁開步子，一個風風火火的小丫鬟就從門外突然闖入，好似沒長眼一眼，先是撞到了王子騰，隨後又撞到了林如海，這才一個踉蹌，抱着懷中的木盒摔倒在地！

    突如其來的一幕，令人目瞪口呆。

    賴大與賴二更是晚了半步。

    砰的一聲，齊齊的跪在了門口。

    秦可卿也在看清這名風風火火小丫鬟的側臉後驀然起身，臉上的驚愕不似作僞，連忙出席道：“諸位見諒，這是我身旁的丫鬟瑞珠，因來訪倉促，雲鬢不整，特召其回去取步搖，未曾想其辦事不利，衝撞諸位，身爲其主，在這裏替她給諸位陪個不是，望諸位勿要怪罪於其。”

    秦可卿爲人，有目共睹。

    兩府對其頗有稱讚。

    像是一個加強版的平兒。

    處置的又很及時，賈母等人也就當成是一個小插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開兩句玩笑，也就過去了。

    順便還給南安老太妃介紹了一下。

    因爲秦可卿是後來的。

    只是，林如海卻不動聲色的捏了捏袖中的紙條，雖未打開看，心頭卻也多了幾分深思。

    究竟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還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暗示？

    一切都似乎變的有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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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